“老師您實在言重了，既為太上弟子，那維系道統自然乃吾輩天職，又何來的‘苦’之一說？”

聽見玄渺這麽鄭重其事的一番話，林君溪收好了那卷劍經，亦是嚴肅地回答。

“好好好，玄明果然有個好徒弟，吾道興矣。”

對面林君溪那表現得並不怎麽符合他這個年紀的反應，玄渺也未多說，只是眼中笑意更深了幾分。

“老師您過譽了，弟子惶恐。”

面上略帶薄紅，林君溪聽了玄渺的話後，好似十分害羞一般，一臉赧然地回了一句。

林君溪看著只是個無知孩童，可到底也在夢回之間重活一世。

自然明白當著長輩們的面，無論如何都得表現出謙遜之態。

然而玄渺卻搖了搖頭，轉而溫和地說道：“雖說吾輩修道之人，的確應當不驕不躁，但也不必過分妄自菲薄。”

“是，弟子謹遵老師教誨。”

林君溪聞言面色如常，再度俯身施禮。

話是這麽說，可他還是覺得低調一點比較好，省得招致無妄之災。

旁的不提，光是他那可憐的葉師兄，就沒因為言行舉止太過放浪不羈，自己白白給了玄參長老教育其的機會。

作為葉清濤的總角之交，林君溪也算是為數不多，見證了對方逐漸成長的人。

然而在其成長過程中，玄參長老也沒少指著自家不成器的徒弟，用這個活生生的例子來警醒林君溪等人。

玄參長老的原話是這麽說的：“對於清濤，貧道早已不抱希望。因此你們自己看著辦，要是想變成他這樣，那貧道不介意在此之前就將你們扔到執戒長老那裏。”

雖說林君溪後來覺得，要是扔給執戒長老真的有用的話，那葉清濤早就首當其沖被丟過去了。

由此可見，玄參長老也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。

只是這個理解，也並不妨礙林君溪選擇遵從玄參長老的話，畢竟光是一個葉清濤，這差點將對方氣得走火入魔。

林君溪不敢想象，要是自己與陳師姐也都變成那副樣子，玄參長老會不會提前飛升。

有著葉清濤作為典型反面例子，因此在那之後，林君溪與陳清浩也紛紛吸取教訓，都選擇了往乖巧、穩重方面發展。

不過玄參長老也痛定思痛，在葉清濤的失敗上，讓他終於認識到了自己以往的錯誤。

於是在對於林君溪的教育之上，玄參長老為了避免讓其長歪，不僅嚴肅限制了他平日與葉清濤的接觸時間。

更結合傳統經典，再度推陳出新，而結果就是玄參長老最後將林君溪給教育成了現在這副樣子。

雖然本質上不見得比葉清濤好到哪裏去，可至少面子能夠混過去啊！

因為有葉清濤這個前車之鑒，所以玄參長老對於林君溪他們的要求也隨之變得極低，不求多麽出色，只要乖巧，能夠聽師長的話就行。

若是單單只看這一個，那玄參長老無疑已經成功——

未管再度走神的林君溪，玄渺又囑咐了一些修行禁忌，便揮了揮手，“好了，該說的也都說了，你且回去吧，也免得你師父擔心。”

“是……”

被玄渺這麽一說，林君溪這才回過神來，當即訕笑著應了一聲。

雖然林君溪因為走神，沒仔細聽這位老師方才說的話，但憑借他不俗的記憶力，還是將那些叮囑下意識記在了心裏。

面帶微笑受了林君溪一禮，玄渺看著他乖巧離去，眼中神色頗有些覆雜，過了半晌，終是一嘆。

其實，當時他之所以會讓分身出面收其為徒，固然有一部分是因為林君溪的資質。

可若是品行不端，又如何能夠入得這位掌門之眼？

俗話說的好，正所謂：“三歲看大，七歲看老。”

雖說玄門弟子並不興那說法，卻凡事都但憑一個“緣”字。

在玄渺看來，林君溪當年會被玄明真人帶回，並且留在天一山上，最後甚至還踏入了仙道之門，這無疑便是與道有緣。

因此原本他就憐憫其遭遇，此時看著卻又平添了三分喜愛。

只不過，話是這麽說，但並不代表玄渺就真的老糊塗了，想讓林君溪來接手自己的位子，他亦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。

玄渺作為修道之人，又是一個修行數百年的地仙，對於塵世間的種種，他本該早已看破。

按理說來說，玄渺如今成就地仙道果，本應進入人間雲游，以期打磨道心。

然而眼下正值仙魔兩道鬥劍前夕，不僅修行界的時局變得動蕩不安，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態。

偏偏近日紫微帝星接連有異，想來乃是那人間改朝換代之期將近。

屆時為問鼎人皇之位，神州大地不日又將陷於兵戈爭伐。

若是正常情況，玄渺應當進入深山大澤避世，到時機成熟之時，方才下凡積累善功，為飛升天闕做好萬全準備。

可無奈被因果牽絆之下，玄渺總是無法斬斷那一絲塵緣。

何況他當年之所以會自閉死關，為的就是在仙魔大戰之中，了解昔日一樁舊事。

既然一念未凈，那便有災劫臨身——

對於這種結果，玄渺本人也明白。

所以才想要急於尋找一個能夠在他離去之後，接手宗門的人。

原本按他所想，那人除了玄輝之外，也無甚其他選擇了。

只不過平心而論，玄渺也了解自家師弟的脾性，深知其並非執掌一派宗門的料子。

玄輝其人，修行年月要長於元空派現下大多數人，在修道一事，他同樣也是天資卓越之輩。

在這一點上，玄渺相信一眾長老對此亦是毋庸置疑。

可要說到其那真實性情，玄渺也只能扼腕嘆息。

的確，玄輝方方面面都表現很好，可他卻又是個不喜拘束的人——

平日裏，作為執掌門中戒律的長老，玄輝卻一直都在閉關。

雖然一眾弟子都以為那是因為天一山上無事，所以執戒長老勤於修煉之故。

但讓玄渺聽見之後，也就只能苦笑。

其實那只是因為玄輝怕麻煩，僅此而已。

可就單單光憑這一點，卻足以讓玄渺擔憂不已。

他如今還在時，一切好說，即便有事情也可以為他們擋著。

只是當他離開之後呢？

真的要讓不喜約束，不怎麽適合的玄輝來勉強接手？

玄渺也不知道，他只明白，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。

他必須在臨走之前，為元空派打點好一切。

然而，隨著林君溪的出現。

卻是無疑讓玄渺陡然又多了一個選擇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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